图源新京报。

今天看到“台风‘卡努’可能对东北地区产生影响”的新闻之后，多少人的脑袋不禁嗡了一声。

【资料图】

原因无他，只怕黑龙江还没来得及从上一波暴雨、洪涝中缓过劲来，又要迎来下一场降水。

从8月2日开始，黑龙江省五常市等地因为连续暴雨，导致多个水库、河流超过汛限水位，多个乡镇受灾。

在当地人发布的视频中，原本成片的绿色稻田已经被大范围淹没，远远看去变成了白色的反光水面。

@五常大莹子

在一开始，东北的水灾并未像河北那般牵动全网人的心弦。

一是因为这次受淹最严重的并非城市地区，视觉上没有“街道变河流”“楼房变平房”那样触目惊心。

二是预警相对及时，绝大多数农户都在暴雨前完成了转移，甚至有时间把家里的农机、鸡鸭家畜、车辆等值钱的东西一并带走。

也让很多网友本能地觉得情况不严重。

直到当地的水稻农户出现发声，才意识到这场水灾给农民带来的伤害——

“人走得了，水稻走不了。这一场雨下来，我家的损失将近15万。”

@澎湃新闻

事实上，很多人是看到“洪灾让五常大米减产已成定局”的热搜时，才对黑龙江的灾情有了实感。

“五常？原来是五常大米的那个五常吗？”

原本在各种农作物中，水稻已经算是最不怕水泡的作物之一了。

只是用当地农户的的话来说，这场暴雨和洪水来的实在“太巧了”：“早一点、晚一点，都造不成损失。”

东北地区的水稻一般是3月份开始平土，5月插秧，9、10月份收获，最近正值“扬花期”。

意思是水稻已经结出了稻穗，这些稻穗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会完成开花、受精、籽粒成熟的全过程。

如果早半个月，水稻还未抽穗时不怕被淹；晚两个月，谷粒都已经成熟，只要不误了收割时节就也不是大问题。

偏偏就开花、灌浆（花落之后在稻壳里长米）这段时间最怕水——一旦长时间浸水，很容易造成它的花粉无法授精、形成“空壳”。

根据当地某粮企的一位工作人员估计：“我们这边村镇的大米产量，预计至少减产30%。”

@潮新闻

因为五常大米名声在外，当地很多年轻农民会在短视频平台卖米、记录种植过程。

这段时间他们的视频看下来，仿佛看一部让人心里发堵的黑色幽默电影。

一位名叫@五常大莹子 的农村博主，7月31号还对着镜头兴高采烈地说“地里的水稻已经抽穗了，很快就有新米吃了”。

@五常大莹子

评论区里的老粉也是各种兴高采烈，谁也没想到之后的转折。

她的下一条视频是8月5日发的，视频里她的脸色跟天色一样黯淡。

身后远处曾经跟天空相接的碧绿农田，只剩下一片水面。

平时在镜头前能说会道的年轻女孩尽力保持平静，但还是没忍住露出了难过的神情。

“一年的希望……这回是没有了，啥都没有了。”

因为黑龙江很少会有这样大的降水，很多农户对这次的损失猝不及防。

很多人一开始看到下暴雨，还只担心河边的房子会受淹。

几天前，另一位女种植户还在视频里喊附近村镇受灾的村民来家里暂住，“至少大米管够”。

@小佛家姑嫂五常稻米

没想到农田里也渐渐积起水来。

@小佛家姑嫂五常稻米

水下个不停，农户们的心情也越来越焦灼。因为稻穗在水里泡的时间越久，减产乃至绝收的可能性就越大。

于是大家集体盼天晴，哪怕是厚厚的云层露出了那么一点点——“如果天晴了、水退了，地里的这些水稻是不是就能保住了？”

本以为不下雨水稻就安全了，结果又迎来了上游水库泄洪的“关卡”。

“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排水量，现在我们这边的田地，是一片一片地淹。”

在很多人来看，东北水稻种植户在农民群体中已经算是“风险抵抗能力较高”的一群人了。

不同于传统观念中在土地里讨口粮的苦哈哈形象，更像是一些小本生意人。

尤其像五常这种以水稻为主要产业的村镇，每户人家都承包了上百亩地，可以称得上是“专业种植户”。

在丰收的光景，100亩地一年毛利能达到20多万，在农业领域里是相当可观的收入水平。

@潮新闻

但高利润、大规模，对应的也是高成本。

有农户介绍自家的一亩水稻的成本大概在700元左右，包括地的租金、种子化肥钱、农忙时的人工费……300亩水稻一年的投入就要20多万。

尤其是这次水灾发生在种植周期的后半段，不少农户原本再有一个多月就能收割了。

就好像你在公司里做个大项目，全组人连着熬了半年的夜，眼看着就要成交拿奖金了，结果客户突然跑了。

@潮新闻

跟其他地区不同，东北每年只种一季作物，这也让后续挽回损失变得困难。

面对比较严重的天灾，农业领域常用的救济方式其实是“以丰养欠”——既然这茬粮食遭灾了，就赶紧种下一茬。

2021年河南水灾淹没农村麦田，当地农业专家就指导农民及时补种或改种生长期短的作物。

然后让农户们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土壤排水上，尽量不影响冬小麦的播种，不少人都在第二年的春天获得了不错的收成。

但这一套没法完全套用到东北农村。

能种庄稼的时节就那么多，想要靠下一次丰收来“翻身”至少要等到明年。

再加上五常大米种植的高成本，村民春季借贷投钱到种子肥料等成本里，等到秋收再还款是普遍现象。

指望靠种点白菜之类的短期作物来“回本”，只能说是杯水车薪。

即便种的是人人都喊贵、人人都说利润高的五常大米，但农民依然是在天灾面前最无力的一群人。

一些稻田被淹严重的种植户，已经提前计划进城打工，利用劳力补足田地里的亏空。

有五常人在网上发视频，村里水刚退，邻居们就急匆匆地赶着要回家。

与其说是恋家，更多的是急着止损。

有的农户急着找位置安放抽水机，抽出稻田里多余的积水。

当地村镇也开始组织挖沟排水，尽可能减少稻穗泡在水里的时间。

@央视财经

但除了积水之外，这些农作物还面临更多的麻烦：比如之前湍急的水流冲倒了不少水稻，需要人工扶苗；

跟洪水一道被带来的污泥、漂浮物，也需要进行及时的打捞和清理。

昨天一位农户在网上发视频问自家稻田里的水退了，但污泥把稻穗全都糊住了，能不能用高压水枪冲洗。

“虽然村里老人都说被淹成这样不好救，但我们还是想要试试。”

@小佛家姑嫂五常稻米

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心血变成一片狼藉，也没有时间痛苦、崩溃。

农时就是生命，唯一能做的只有再多抢救出一点粮食。

视频发出，也引来了不少网友七嘴八舌地出主意。

有做过水稻育种的研究生提议不要直接冲：“高压水枪冲击力太大，会把稻谷冲掉。最好用水枪对天放水，行成人工降雨。”

也有农业工作者提醒他们先杀菌，因为泥水携带的病菌很多，“再喷洒高磷高钾的叶面肥，可能会减少产量的损失。”

好在到今天已经有农业专家来到了他们村子检查，并且根据各家稻田被淹的不同情况，提供应对策略。

似乎无论在什么天灾面前，农民都是最“脆弱”的一群人。

他们没有能够在水中矗立的高楼、运转良好的基础设施。只有那用来养活全家人，但同时又让他们时刻牵肠挂肚的土地和作物。

甚至这两天，很多五常种植户都在努力澄清自家的稻谷“只是减产，没有绝收”。

就担心自己抢救出来的水稻，到时候被怀疑“来路不明”——“人家说你这不是真正的五常大米，种出来卖不掉也没意义。”

让农民们操心的也不只是地里的作物。

有人去年收的旧粮还没卖完，家里被水冲过之后，一麻袋一麻袋的稻谷在潮湿和高温之下迅速发芽。

@五常种植户

“原本至少能卖上三块几的五常稻谷，现在只能卖两毛五一斤。”

@五常种植户

随着暴雨停歇、洪水褪去，社会的关注重点也逐渐从拯救生命、转移群众，过渡到了地域产业的损失情况、当地居民的后续生活。

但早在那之前，黑龙江的农民们就已经开始了自救。

有人紧急评估水稻的受淹情况，进行“抢救”。

如果无法挽回，与其让水稻烂在地里，不如提前收割作为青贮饲料售卖，降低损失。

@主播说三农

有人在泡水的瓜田之中挑挑拣拣，看能不能找点香瓜出来作为喂猪的饲料。

有养鸡户的仓库被冲，仓库主人从污泥中一个个捡出完好的鸡蛋来。

@张巧嘴在五常

甚至有村民在积水的稻田里、水未退的河边抓起了鱼。

评论区：“黑龙江人要没有这种心态，当年咋开垦北大荒。”

@比翼齐飞

但我看他们抓鱼，总想起@五常大莹子 7月初发的一个视频。

因为地里种的水稻品种易倒伏，她经常会人工去田里薅杂草。

薅着薅着突然摸到一条小鱼，她兴奋地展示给镜头看。

然后丢到一边，继续干劲十足地在没过脚面的地里深一脚、浅一脚地干活。

@五常大莹子

无论多辛苦，农民们总能熬过天灾的。

就像后来@五常大莹子眼眶含泪说的那句，“只要人活着，就能挣到钱。”

但我始终总记得她清理杂草时的笑，那是属于丰收的笑容。

也希望这种笑容，快点回到受灾的农民们脸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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